女谓生负约涕不食母言“渠不来 必已殂谢

女谓生负约，涕不食。母言：“渠不来 [36] ，必已殂谢 [37] ，即不然，背盟之罪，亦不在汝。”女不语，但终日卧。卢患之，亦思一见生之为人，乃托游遨 [38] ，遇生于野。视之，少年也，讶之。班荆略谈 [39] ，甚倜傥 [40] 。公喜，邀至其家。方将探问，卢即遽起，嘱客暂独坐，匆匆入内，告女。女喜，自力起，窥审其状不符，零涕而返，怨父欺罔。公力白其是，女无言，但泣不止。公出，意绪懊丧，对客殊不款曲 [41] 。生问：“贵族有为户部者乎？”公漫应之，首他顾，似不属客 [42] 。生觉其慢 [43] ，辞出。女啼数日而卒。[36] 渠：方言中的第三人称，他。殂（cú）谢：死。

[38] 游遨：游玩散心。《诗·邶风·柏舟》：“微我无酒，以遨以游。”班荆：谓藉草而坐。《左传·襄公二十六年》：“伍举奔郑，将遂奔晋；声子将如晋，遇之于郑郊，班荆相与食，而言复故。”杜预注：“班，布。布荆坐地，共议楚事。”荆，泛指杂草。

[40] 倜傥（tì tǎng）：风流洒脱。指有青年人的风度。款曲：应酬殷恳。《后汉书·光武帝纪》：“文叔（刘秀字）少时谨信，与人不款曲。”

[42] 不属客：意不在客，不理会客人。属，属意。慢：简慢，怠慢。卢家小姐认为张于旦背叛了誓约，哭得茶饭不进。母亲对她说：“张郎不来，恐怕已经死了，即使他没死，背叛盟誓的罪责在他身上，也不怪你呀！”女儿一言不发，只是终日卧床不起。卢公心里非常发愁，也想见一见张于旦是个什么样的人，于是假装郊游，恰好在城外遇到了张于旦。一看，却是一个年轻人，卢公很惊讶。藉草而坐，和他略略谈了几句，觉得张于旦非常文雅潇洒。卢公很高兴，就把他邀到家里去。张于旦正在询问姑娘的情况，卢公猛然起身，让客人暂且独坐片刻，匆匆走到里屋去告诉女儿。女儿非常高兴，一下子起了床，偷偷一看，见和张于旦原来的样子不符，哭着回来，抱怨父亲欺骗他。卢公极力说明这个少年就是张于旦，女儿一言不发，只是啼哭不止。卢公出来，心情非常懊丧，对客人也就不很客气。张生问道：“您这里有官居户部尚书的老先生吗？”卢公随便答应着，东张西望，看上去眼里根本没有这个客人。张于旦觉察到卢公的怠慢，就告辞出来。卢公女儿痛哭了几天就死去了。

生夜梦女来，曰：“下顾者果君耶 [44] ？年貌舛异 [45] ，觌面遂致违隔。妾已忧愤死，烦向土地祠速招我魂，可得活，迟则无及矣。”既醒，急探卢氏之门，果有女亡二日矣。生大恸，进而吊诸其室，已而以梦告卢。卢从其言，招魂而归。启其衾，抚其尸，呼而祝之。俄闻喉中咯咯有声，忽见朱樱乍启 [46] ，坠痰块如冰。扶移榻上，渐复吟呻。卢公悦，肃客出 [47] ，置酒宴会。细展官阀 [48] ，知其巨家，益喜，择吉成礼。[44] 下顾：拜访。下，谦辞。年貌舛（chuǎn）异：谓张生的年龄与容貌不符。舛，错。异，不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