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指出,天地之间最为尊贵的就是人,而人最为重要的就是要有仁义之心。读书人必须弘毅,而且开始的时候发力最为关键,好比星星之火的点燃、涓涓之泉的喷发。他还强调,仁义当从自身做起,然后推己及人;仁义还当从小处做起,然后推至家国天下。
然欲居仁,必充其无欲害人之心,以尽其类,则断一树,杀一兽,苟为非仁,而有所不忍。欲由义,必充其不取非有之心,以尽其类,则箪食豆羹①,千驷万钟,苟为非义,而有所不为。非然者,虽其声闻权籍,孔昭于当世,使家邦之人皆有贤豪君子之目,究其隐微,终不免于鸡鸣而起,孳孳②为利之徒,旦昼所为,梏亡其固有之良而已。揆③其失,惟在辨之不早辨也。
然而想要内心存有仁心,就必须扩充不想害人的心,并类推到各种类别的事物,那么即便是断一棵树,杀一头兽,如果不符合仁德,也会有所不忍。想要做事遵循正义,就必须扩充不谋取不应该有的东西的心,并类推到各种类别的事物,那么即便是一箪饭食,一豆羹汤,千乘快马,万钟俸禄,如果不符合正义,也会有所不为。如果不是这样的话,虽然名声、权柄在当世就很显著,国家、乡邦的人都将他作为贤人、豪杰、君子看待,推究其细微之处,终究只是鸡鸣而起,对利益孜孜以求的人,每天的所作所为,也只是丧失他固有的良知而已。推求其中的失误,只在于未能早一点辨析是否仁义而已。箪(dān):盛饭的竹器。豆:古代盛食物的器皿。孳(zī)孳:同“孜孜”,用心力的样子。揆(kuí):揣摩,推求。
此段强调要尽早学会辨识其开始之处,是否真正把握了仁义,为了避免成为“孳孳为利之徒”而不自知,这也就是“始学”的意思。
辨之云何?今日者,感民生之憔悴,父子兄弟不能相保,尝为之恻然于中。见人事之不臧①,欺诈相高,凌轧相竞,甚恶其廉耻道丧。非不耿然甚明,乃人心何尝葆之不易。凡诸寝兴食息之恒,动作云为之际,无不内省诸己:孰为仁,孰为非仁,孰为义,孰为非义。不表饰于大廷,不苟驰于幽隐。人知之惟是,人不知亦惟是。切切焉,未免乡人以为忧,有初鲜终以为戒。历兹以往,百行皆然。当其穷,入孝出弟,闲②圣道以正人心。及其行,以不忍人之心遏恶扬善,正君而定国,约困而不陨,通显而不盈。庶乎不失任重道远之义,而后无负于衣冠书册,中处覆载间也。
辨析什么是仁义?生在今日,感受到民生的憔悴,父子兄弟不能相互保全,曾经因为这些而心中恻然。见到人与事不够善良,相互欺诈,相互欺凌,非常厌恶那些廉耻之道的丧失。并非不能耿耿明白,而是人的心中想要保有仁义,还是不容易的。凡是睡眠、起床、饮食、休息等日常之事,举动言论之际,没有不需要内心作自我反省的:什么是仁,什么是不仁;什么是义,什么是不义。不在乎得到朝廷的表彰,也不在乎只是身处低微、隐蔽之地。有人知道是如此,没有人知道也是如此。内心急切,不能避免乡里人所担心的,要以有始而少能有终为戒。历代以来,各种行当、事业都是这样的。当他不得志的时候,能够“入则孝,出则悌”,保卫圣人之道而端正人心。等他能有一番作为的时候,用不忍人的心态来遏制恶行、弘扬善行,纠正人君而安定国家,贫穷困顿而不堕落,通达显赫而不自满。差不多就能不失“任重道远”之义,而后也不会辜负位于读书人之列,身处天地之间了。臧:善,好。闲:保卫,维持。
此段具体讲述什么是仁义,进一步则说明推广仁义的具体方法。作者结合“廉耻道丧”的现状,认为君子穷则“入孝出弟”以正人心,达则“遏恶扬善”正君定国。此外,还要注意“有初鲜终”,能够将仁义之心、仁义之行坚持到底的,更不容易了。只有无论自己穷困,还是显达,都能坚持仁义,才能说是不辜负一个读书人的身份,也不辜负身处于天地之间。张履祥对读书人的要求,可以说是很高的,然而作为君子,就应当“弘毅”,体会“任重道远”之义。
畴昔之日,所闻于师者如此。予悔始之不力,冉冉而老,无能为也已。子其勉诸。积学有待,是犹耕三余一,水旱不能为灾也;日新厥德,亦犹旭日东升,长夜漫漫有时复旦也。子其勉诸。东庄终岁之聚,可以慰吕先生夙愿,予与有余乐矣。
从前的时候,从老师那里听到的就是这些。我后悔自己开始的时候不够努力,渐渐老了,也就无能为力了。董生你要努力做好这些呀!积累学识而有所期待,好比是耕种三年,结余一年的粮食,即便碰到水灾、旱灾也不会造成损失;每天增进自己的德行,也就像是旭日东升,漫长的黑夜总有光明的时候。董生你要努力做好这些呀!东庄一整年的团聚,可以安慰吕先生的夙愿,我也就有了更多的快乐。
最后寄托希望,自己已经年老体衰,所以只能希望董载臣从开始为学的时候就勉励自己,渐渐积累学识,增进德行。努力学习,也是对东庄主人吕留良给予二人团聚机会的最好报答。